月离于毕

【米妙米】他的星星

        在天蝎宫的某个角落有一个玻璃瓶,简单的样式,从形状上来看最初好像是用来装牛奶的,后来又被洗干净用于其他用途,但是现在,它空空如也。

  如果仔细看,可以看到瓶底还残留着一点不易被发现的水渍,以及瓶壁上似有若无的水雾,不过这些,大抵也可以忽略不计,被划归到“什么都没有”的范畴了。

  就像那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。

  只有米罗知道,那里曾经是一颗星星,一颗由他亲手从树枝上摘下的,冰雪凝成的星星。

  

  圣域有很多节日,毕竟他们来自不同文化的地方,但事实上也算不上是过节,没有什么盛大的庆祝,不过是互相道一声节日快乐。所谓节日与宗教信仰无关,只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日子将时间划出刻度罢了,好让日复一日的训练、守卫工作不像西西弗斯将巨石推上山顶。

  总而言之,那是某年的圣诞节前夕,平安夜。

  米罗外出回来,傍晚时分抵达圣域,圣域山脚下的小镇早已充满了节日的气息,商家在橱窗里挂上彩灯与贴画。一路走上来,圣域仍是老样子,还是那些亘古不变的岩石与立柱,米罗在自己宫里稍作停留,便又轻车熟路地顺着石阶拾级而上。想来这个时候,卡妙大概还在自己的宫里留守吧?然而,当他到达的时候,水瓶宫里空无一人,米罗有些奇怪地转了一圈,最终在后院找到了对方的小宇宙。

  猝然撞入眼底的是一片雾凇,冰与雪的乐园。每一段树枝都被晶莹剔透的冰凌包裹着,一些的上面还覆盖着或深或浅的白霜,有什么东西从枝梢垂下,闪闪烁烁,像极了他在山下的一些商铺门口看到的圣诞树。

  等等,为什么圣域里会有雪?

  银装素裹之中,一抹令人心悸的天青色有意无意地吸扯着他的眼睛,那是这里的主人无意间被刮在枝杈上的发梢,顺着它看过去,他看到树间的卡妙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,眼里泛着不同于平日里的光,像是冰消雪释,春溪淙淙,鲜活得要命。借着那样的光,米罗终于看清了树枝上的东西,那是成百上千的星星。

  被冰与星星簇拥于此间的卡妙恍若降霜洒雪的神明,本应遗世独立,却在这一刻充满了烟火的气息。

  “看起来怎么样?”

  好看,实在是太好看了。米罗一时词穷,说不清惊讶和惊艳哪一个更多。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正常意义的圣诞树,毕竟在四季如春的圣域是不会长出针叶的青松或是冷杉,但这又确实是一棵为了节日精心装饰的圣诞树,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棵都要美。此刻,作俑者还在继续着他的创作,指尖的冰华簌簌成型,然后在树枝上找到合适的位置,不同于战斗时的凛冽凌厉,他的动作就像是在为情人戴上花环。

  更重要的是,在这之前他绝对想象不到,卡妙会为了一个节日去费心思装饰一棵树,原来,像他那样的人,心中也会存有现世的欢愉。透过它,米罗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卡妙,那是他们可以拥有的另一种可能性,另一种生活、另一种结局。

  哪怕只是片刻而已。

  他们一起坐在那棵树下,看夕阳由圣域的山尖开始,一寸一寸与大地作别。冰凌在一天中最后的阳光里折射出绚烂的金色,透出被包裹其中的淡玉色叶子与柔枝,让人忍不住联想起另一种与此情此景颇为相称的事物——

  “金枝!我是说,这些树枝,像不像槲寄生?”

  顺着他的手指,卡妙点点头,疏横的枝叶在他的额前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是桂冠。

  “说起来,你知道圣诞槲寄生的传说吗?现在的我们就很应景,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。”

  “傻话,这又不是真的槲寄生,我们也……”

  然而这只是米罗想象中卡妙的回答,现实里,猝不及防地,卡妙低下了头。

  于是有什么蜻蜓点水一样的东西稍触即逝,在满树星星的见证下,宛若两个装满冰镇起泡酒的玻璃杯清脆相碰,沿壁上的呵气来自失火的心。

  

  那晚在与卡妙告别之后,米罗忍不住又抽身折返,悄悄回到那棵树下。

  像是想要把那一瞬间的美好永恒定格一般,他想要回去偷摘一颗星星。

  欢庆的乐园静默在象征安平的夜晚,不曾落雪的疏枝在魔术师灵巧的手指下,将冰凌作为歆享,向漫天的星星祈祷日暮而息的安谧。而他是夜空下的笨拙小贼,想要像月亮撬开黑夜的缝隙一样,去触摸冰雪覆盖之下的那颗心脏的热度。缀满星星的金枝随着他摘取的动作不断轻颤,发出声声琳琅,如同生涩而恳切地叩响门环。

  有那么多琼枝碎玉,可它们过于美好,让他只舍得摘下一枚小小的星,悄悄私藏。

  踮起的脚跟终于落地,星星终于落进了他的掌心。

  米罗奔跑起来,顺着长长的石阶一路向下,大有一副要把十二宫倒着闯一遍的气势,不过还没到摩羯宫便又停了下来。怀着一点得逞的喜悦,他转过身,不等气喘匀便向着水瓶宫的方向大喊:

  “卡妙——!圣—诞—快—乐——!”

  风把他的尾音带出很远,好像隐隐传来不知是谁低低的笑声,很动听。

  一路上米罗都没敢动用任何小宇宙,生怕捧在他手心里的那颗冰冷的星星会化掉,直到回到自己的宫里,找来一个玻璃瓶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去。

  除却炽热的小宇宙,原来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可以用双手感知冷暖的少年。

  

  夜风路过那些曾有星星停留的树枝,穿过如今没有了主人的水瓶宫,牵动独坐在阶前的夜访者宝蓝色的发梢。后来的故事没有更多的起承转合,一切戛然而止,曾经的乐园也已荒芜。

  如果非要写一个后续的话,当节日过去,那些树枝上的星星随着爱琴海畔的暖阳变成晶莹的露珠,最终化作对树木的灌溉,无影无踪。唯有被他带回去的那颗,始终在他的玻璃瓶里停留,在天蝎宫的隐秘之处安静地散发着微光。

  于是米罗就明白了,只要卡妙的小宇宙还在冰凉地燃烧着,那颗星星就会永远在他的玻璃瓶里熠熠发光,而不是化成雪水。

  这很符合他、符合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——心照而不宣。甚至有时米罗会讨厌这种心照不宣,如果没有这样的默契,他的表达,会不会就变得更直白一些?答案当然是否认的,卡妙永远就是那个卡妙,米罗不能让他再向前一步,亦无法动摇他所决定的事情。他的情感正如他的招式一样,冷静、沉默、不由分说。

  正如他直到最后也不曾言说的三个字。

  自讨没趣的风儿打了个旋,最后绊倒了他身边孤零零的瓶子。玻璃在静默的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,空空如也,像是对他幼稚行为的嘲笑——不过转瞬即逝的东西,只有他还在贪恋着永远。

  卡妙离去之后,那些痕迹就像西伯利亚风雪中的脚印,每一步都会变得浅淡几分。只有他空落的内心还挂满冰凌。稍有风过,便会响彻一片。

  

  米罗从未奢想过,他与卡妙此生还有机会重新相见。更无暇想起,在那火钟重燃的漫长一夜里,瓶中的雪水会不会再一次短暂地凝成星星,在夤夜化作银釭,将梦一样的仓促重逢照亮。时间永远不会慈悲,当他赶到时,同室操戈已然随着处女座同伴的离去上演到无可挽回的地步。就算他想去质疑,想去痛斥他擅作主张的死亡,想有那么多去问他,卡妙也已经在天舞宝轮下被剥去了四感,无法回答——多么讽刺又多么适合他。

  不过所幸,他也不用看见自己断了线一样的眼泪。

  真相大白的一刻,米罗失力地跪在地上,所倚靠之人身上的冥衣无法给他带来任何温度。他们本应该坐下来好好叙叙的,然而跳跃在火钟上最后的光点却在催促着下一场离合。他们是战士,生命的时间不该留给儿女情长,告别与终点也无法让他们的脚步停留半刻。

  米罗知道卡妙还能听,所以要说点什么,当最后的时间已经无法容许那些比思念更为沉重的话题,他只能一直不停地说下去,在浓烈的情感里拈重就轻,说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,颠三倒四,胡言乱语。

  “冰河很好,白鸟座圣衣也修好了。”虽然后来去海界又坏了。

  “这小子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,波塞冬这次我们黄金都没有出手。”虽然伤了一只眼睛还遇到了你的另一个徒弟。

  “至于我啊,我……”米罗一时间哽住了,他张了张嘴,临时打好腹稿的话却再无法说出口。他压抑住那些情绪,却叫另一句话钻了空子,没头没尾地脱口而出。

  “我还以为,等到圣诞节的时候,我们还可以去给那些树梢上挂满星星,只要你还在,它们就会一直在那里……”

  话说出口米罗便后悔了,这样没头没尾,对方甚至都不会记得,他为什么要说起这些呢?

  卡妙却突然笑了。明灭如星,是极短的一瞬,却又好像跨过时间的断层,跨越所有的苦痛与悲伤。有时米罗觉得,那些平日里很少笑的人就像是沙加闭着眼睛在积累小宇宙,一旦露出笑意,便是一场动魄惊心。

  他抬手,准确无误地抹掉了米罗脸上的泪,然后将那滴滚烫的泪珠凝成了什么,匆匆放入米罗手中——触感冰凉,五个棱角,那分明是一颗星星的形状。

  下一秒,他便化作一道彗芒,奔赴那杳远的冥界深处。

  米罗张开手,这一次的星星不再是小宇宙的冻气所化,只是普普通通的冰,在他的体温下化作水渍。

  掌心留下浅浅一行,是卡妙的字迹。

  他说,“圣诞快乐。”

  

  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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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还是发出来了(捂脸)文渣见谅(≥﹏≤)

源于和决明的文手挑战:以“一道本不明显的水痕”“坏掉的纪念品”“安静的乐园”为线索写一篇HE或BE(最后已经跑偏了owo)

米妙米无差,自由心证。

圣诞快乐源于坊主团,懂的都懂,永远的痛了属于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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